刘勇:根雕、奇木雕艺术与宗教的关系
在各国的艺术发展史中,宗教艺术是重要的研究内容,中国的奇木雕艺术源远流长的发展史,更是与宗教结下了难解之缘。无论是从题材、技法、形式和审美理想上,都一脉传承着中华民族老祖宗开创的宝贵精神血脉。可以说,没有我们老祖宗世世代代集体智慧结晶和开创,就没有今天这门艺术的发展和繁荣。
中国的现代根雕、奇木雕艺术,在各类展览中大量展现的宗教题材,以及与宗教题材相关的祈福题材作品,都印证了这门艺术与宗教的难解之缘。跟风制作的弥勒佛、济公佛、达摩佛等成为展览中的“军团阵营”。
那么,探索、研究根雕、奇木雕艺术与宗教的渊源关系,对在现代文明语境中更好地传承、发展、繁荣这门艺术,有着特殊的现实意义和价值。换言之,可以使我们从文化传承、艺术价值、宗教意义的大视角,更好的继承老祖宗留下的精神财富,弘扬宗教题材的根雕、奇木雕艺术真、善、美的纯粹性、完整性,和可持续繁荣发展的社会空间,毋庸置疑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。
一、宗教及宗教艺术的起源
宗教产生于史前社会。是人类对很多自然现象、社会现象难以解释和把握的情况下,幻想出来的超自然的神灵力量,期望以祈祷、祭献或巫术来求助主宰自然世界的所谓“神灵”,以挣脱现实中的种种苦难和不如意。最初的宗教仪式,或者说是祈祷、祭献的仪式、器具、摆设、服装、歌舞、面具等,就逐步演进成了宗教艺术的雏形,原始的歌舞、表演、雕刻、绘画、音乐、服饰等等形式,实际上是一种巫术、宗教以艺术为媒介的传播活动。远古时期的图腾仪式、歌舞本身就是一种狂想的巫术礼仪或宗教活动。在现代的艺术形式中,仍然处处可见其踪影,例如云南著名舞蹈家杨丽萍编排的大型歌舞剧《云南映象》中,其中的服饰、道具、舞蹈形式,都表现了远古宗教仪式的原汁原味,奇木雕艺术许多祈福题材的样式,是宗教文化在民间传播的样本。
远古的图腾歌舞本身就是一种狂热的宗教艺术,狂吼高喊的咒语,伴随着颠狂的舞蹈动作,有节奏地敲打着各种各样乐器,主祭人头戴的夸张面具,都成为人类最初的宗教艺术形式。随着宗教的发展,宗教呼唤着艺术的参与,艺术与生俱来的想象力,极大的丰富扩展了宗教的形式和内容,并成为宗教传播极为有效的“媒体”,艺术也借助宗教的传播而发展、壮大了自身的影响力,宗教与艺术联姻,成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中不可或缺的鸟之两翼。
奇木雕艺术的发展,也正是沿续着这一发展轨迹而走到今日的。例如马王堆古墓中出土的《避邪》作品,实际上就是艺术与宗教联姻的实证。
二、艺术与宗教的相同价值比较
艺术和宗教,在认识世界、解释世界、把握世界、表达情感的方式上,具有许多共同的价值取向相同之处。首先,二者都属于精神层面的追求,在艺术和宗教的中,他们都充满感知、想象、联想、情感等心理活动。他们存在的价值,不是以物质的享受和满足为终极,而是超脱现实生活、现实社会的情感追求和审美理想渴望。二者都是在追求一种超凡脱俗的高层次精神愉悦和享受。
著名美学家克莱夫·贝尔在他所著的《艺术》一书中认为,艺术与宗教同属于幻想的领域、情感的领域;科学则属于现实实证的领域,理智的领域。贝尔认为:“艺术和宗教是人们摆脱现实环境达到迷狂境界的两个途径。审美的狂喜和宗教的狂热是联合在一起的两个派别。艺术和宗教都是达到同一类心理状态的手段。”
奇木雕艺术创作的全过程:发现、审美、创意、创作、欣赏的各个阶段,都验证了与宗教狂热一样的心理过程。例如,每一位作者在得到一件心仪的奇木材料时,都体验过那种欣喜若狂的心理愉悦状态,随后可以废寝忘食地审视、创意、加工……更有许多作者因这种心理状态而起别名为“根痴”、“根迷”、“根颠”、“根狂”、“醉根”的……这种心理状态,与宗教的狂热崇拜何其相似相近!
由此分析比较,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,奇木(包括朽根)雕艺术与宗教一样,他们存在的价值不是以物质的享受和满足为终极目地,他们共同追求的目标和价值,是一种超脱日常生活、现实社会的高层次的精神愉悦,与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如意、苦难,功名利禄追求、争斗无关的“绝对精神”〔黑格尔语〕,也就是美学家所言的艺术追求真、善、美的高贵精神特质。
三、艺术与宗教的区别
艺术与宗教有诸多的相似相同之处,但是,在艺术与宗教的难解之缘中,仍然有着本质的区别。艺术是源于生活的真实,宗教是现实社会诸多苦难的叹息,二者中有相同相似之处,但存在着本质的区别。
马克思曾说过:“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,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。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,是无情世界的感情。正像它是没有精神制度的精神一样。宗教是人民的鸦片”。
许多哲学家、思想家都曾指出过,宗教对于身处苦难的人们有很大的麻醉作用,它将苦难中的人们精神安慰导向莫须的天国神界,使人们丧失了主宰自己并与现实苦难抗争的意志。马克思的分析深刻而尖锐,一语中地。例如被称为未来佛的弥勒佛,笑哈哈的胖形象旁,有一副大家熟知的对联:“开口常笑,笑天下可笑之人;大肚能容、容天下难容之事”。这无疑是对处于苦难、不公平的众生的麻醉。当你受到加害、不公平时,一笑了之,大肚容忍。实际上,从古至今的社会,芸芸众生们,对社会的不公和苦难境遇,总是奋起反抗的。如果“一笑了之,大肚容忍”就可以解决社会矛质和危机,那么我们构建法制社会的努力,警察、法院等机构的存在,不就成了人类社会所做的最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了吗?!
而艺术存在的价值与宗教的价值在此就彰显出不同的意义,艺术创作则是对人的自由创作本质的肯定,是对人们主动追求、争取精神自由、平等的鼓励和赞扬。
厘清奇木雕艺术和宗教的关系,比较分析它们的相同和不同的价值,是为了更好地继承弘扬奇木雕艺术创作宗教题材作品的纯粹性、艺术性、文化高度,以利于宗教题材的作品在现代文明的语境中,创作出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中,净化芸芸众生心态,继承、弘扬宗教正能量的高端、大气、上档次的好作品,这是奇木雕艺术家义不容辞的担当。
在此,我们不得不提及的是,在宗教题材的“根艺“比比皆是的创作现状中,有些“新派”作品,从形式到内涵,与宗教精神是格格不入的。如让弥勒佛一手托着金元宝,一手拿着算盘,笑哈哈地迎接进高档奢华酒楼消费的食客。如此“创新”的根艺作品,让人忍俊不禁:弥勒佛何时变成了贪婪的帐房胖先生?!有的作者,将一尊铜佛与一大片扁状龙眼根组合,起命叫《有求必应》,如此题命本身悖离了宗教精神,宗教的信仰和追求,并不是给人以“有求必应”的物欲追求、满足为目地,恰恰相反,宗教的精神价值,在于导向芸芸众生无欲无求的物欲“虚空”,追求高层次的精神愉悦和享受,既俗语所言的“六根清净”。这样的题命,只能证明作者是不懂佛,不信佛,不敬佛的佛门之外“凡夫俗子”而已,这样的作品是对宗教文化的异化和曲解。
还有些“名著”,让靴儿破,帽儿破,身上的袈裟破的济公佛身披仙女绶带,摆出马戏团演员的姿态和滑稽表情;达摩佛永远苦大仇深的凝重禅坐……一言以蔽之,宗教题材的奇木雕作品,“军团阵营”繁荣的光影下,的确存在着宗教文化被异化扭曲的阴影。
在传承中国宗教文化博大精深的奇木雕艺术创作中,浙江《开化根宫佛国文化旅游区》的大量宗教题材的作品,做到了既承古,又创新,保存、继承了中国博大精深宗教文化的纯正,又在现代文明的语境中创出了新意,这是可喜可贺的重要贡献,是业内喜受创作宗教题材作品的作者们借鉴的楷模。
福建省建瓯市、福州市等地传承千年的宗教题材的奇木雕艺术,已形成了令世人瞩目的文化产业规模。更令人欣慰的是,从民间工艺传承的队伍中,涌现出了有思想、有文化、有可贵艺术家品质的高手、新人。这是当代奇木雕艺术宗教题材作品可喜可贺的成就!
——美学理论学者、艺术家:刘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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